甘雨從房間出來找胃藥吃，剛吞下藥片，手機就響了，是張興。

她一接起來，還沒來得及張嘴，就聽張興就說：“你現在馬上去宋朵唯家，守著她，今天不要出門，拉好窗簾。你們手機也都關機，要是真碰上媒體了能躲就躲，等風頭過了我會聯系你們。”

“什麽風頭？”甘雨捏著胃，沒聽懂他是什麽意思。

“嘖，宋朵唯被雷行的狗仔拍到從陳董房間衣衫不整的出來，天還沒亮雷行的人就在他們自己的平臺上爆了新聞。殺千刀的，一點時間差都不給我們。這些以後再說吧，反正我們這邊的公關正在處理，你就記住我跟你說的，現在馬上去宋朵唯家。千萬千萬關機啊，別忘了！要是真躲不過，也別回答任何問題，記住了啊！”張興匆忙掛了電話。

通話結束，甘雨就關了手機，看看自己的房間，又看看宋可佳的房間，她拿著鑰匙出了家門，上樓，敲開了十一家的門。

十一磨磨蹭蹭來開了門，“誰啊……一大早的……”

他睡眼惺忪地開了門，撓撓頭頭，看到甘雨站在門口，問：“今天不是下午去接宋朵唯嗎？”待他看清她臉色蒼白，問道，“出什麽事了？臉色怎麽這樣？”

“沒事，我想借你地方用一下。”甘雨走進屋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“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？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你現在，回房間，鎖上門，無論聽到什麽，都別出來。就這一件事，可以嗎？”甘雨看著他問。

“好。”十一照做。

他走回臥室，鎖上房門，他什麽都沒聽到。

過了一會兒，他聽到她在抽泣，然後她越哭越傷心，越哭越大聲，聽出來她捂著嘴想壓抑自己的聲音，但是怎麽都壓不住。

十一沒見過她哭，但是見過她剛哭完的樣子。那還是四年前，他偷偷跟著她從醫院出來，她見了陳征爸媽，從茶館出來的時候，她雙眼通紅，臉上還有沒消下去的手掌印，一塌糊塗，沒有人樣。

這幾年在北川，他看著她對宋朵唯的呵護與忍讓，以為她的性子變得柔軟了許多，但是原來她一點都沒變，還是對自己那麽狠。

而對自己，她還是那麽吝嗇，現成的他的肩膀和擁抱在這，她都不借，卻寧願自己在外面哭。

十一坐在床邊聽她哭，他忍不住了想出去，不能擁抱她，肩膀借她靠一靠也可以啊。

他剛把鎖打開，她就聽到了，哽咽著說：“你答應過我不出來的。”

他只得又把門鎖上，坐回去。

她哭到天亮了，就開門走了。

十一聽到關門的聲音，打開了房門，走到沙發邊上，看到沙發套上有幾滴眼淚的痕跡。

他坐下，打開手機，看到新聞推送，明白了她是為了誰。

宋可佳開了機，看到推送，在自己房間尖叫。

她光著腳丫子，跑出房間，卻看到甘雨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。

她說：“你……你別看今天的新聞啊。”

甘雨說：“宋朵唯現在就在我房間裏。”

“什麽？”宋可佳瞪大眼，“你知道了？”

甘雨點點頭。

宋可佳要往甘雨房間闖，甘雨拉住她。

宋可佳怒道：“就這樣？你還要忍？”

“沒什麽忍不忍的，我們已經分手了。她也不知道以前的事。”

“分手了又怎麽樣，你敢說你早就忘了他？那那些雜志是怎麽回事兒？你櫃子裏的男式短袖和畫又是怎麽回事兒？別看我大咧咧的，我什麽都知道，就你自己騙自己！”宋可佳想到宋朵唯，氣不打一處來，“這個宋朵唯是不是傻？她不知道跟富商交往和跟富商開房是性質完全不一樣的事嗎？她這都是邪門歪道啊！”

甘雨沈默。對於她來說，報道和宋朵唯，她都不在乎了。她此刻最想做的，居然是見到陳征。她想勸他去看醫生，勸他不要傷害自己了，他和誰在一起都可以，只要能好好活著，就可以。

宋朵唯在房間裏，閉著眼睛，勾起了嘴角。

***

曹青青買了兩瓶水走進書店，看到跟她一樣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甘哲，站在書架前選書，這麽普通的事，在她眼中都像副畫似的，她不禁偷笑。

接近中午，書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。雖然他們倆都盡量低調了，但是他們的身形和眉眼還是惹來路人的目光，何況他們這樣全副武裝更是顯眼了，周邊開始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
曹青青走到他身旁，遞給他瓶水，問：“挑好了沒，人越來越多啦。”

“嗯……還沒有選好，再給我十分鐘。”他認真地說。

曹青青沒想到甘哲在選書這件事上那麽磨嘰。

這時候，一個在一邊偷瞄他們很久的男人拿著紙和筆走了過來，小聲問：“你是不是曹青青啊？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啊？”

曹青青嚇一跳，連忙擺手，“不是不是，你認錯了，我不是。”

沒想到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突然伸手要去扯她的口罩，她眼疾手快地拍下他的手。

男人卻生氣了，大聲道：“裝什麽裝啊，就是想讓你給簽個名，不簽算了，有什麽了不起的哦？”

甘哲把曹青青護在身後，厲聲道：“你放尊重一點。”

“尊重你媽啊，要不是我們這些觀眾，她能當明星嘛。你誰啊？她男朋友啊？” 男人不講理，又上手要去摘甘哲的口罩，看看這人是哪個男明星。

甘哲和他推搡了起來，男人的筆尖刺到了甘哲，又在他胳膊上拉出一條口子。兩人互相推，甘哲的肩膀又撞到了書架。曹青青看到甘哲受傷了，發了狠，蹦起來就揪著男人的頭發，疼得他哇哇叫。

書店裏的人見到有人打架，聚了過來，又覺得女人看著眼熟，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她。

曹青青拉著甘哲擠了出去，往外面跑。兩人跑回車上，甘哲躺倒在後座，曹青青急得不行，手抖著把車鑰匙插了進去。

甘哲用僅存的意識說：“別緊張，別我的傷沒什麽事，你倒惹了場車禍出來。”

曹青青快哭了：“別貧了！”

她深呼吸，沈著下來，用最快的速度開回了醫院，進醫院叫了擔架出來，甘哲被推進了ICU。

護士看著帶著鴨舌帽的口罩的曹青青，問：“你是誰啊？他姐呢？手機怎麽關機？”

“我是她女朋友。”曹青青馬上回答。

“女朋友？”護士一臉狐疑，他一直住在醫院裏，哪能交到女朋友，“女朋友不算家屬，醫院現在聯系不上家屬，先搶救，你想辦法聯系一下家屬吧。”

曹青青緊緊握住護士的手說：“拜托你們，一定救他，不要讓他死。”

“嘖。”護士心想這女人說話怎麽一點忌諱都沒有呢，抽出手來，也進去了。

“對了，要聯系家屬。”曹青青自言自語，可是她想起來，她沒有他姐姐的手機號，連他姐姐的名字都忘記問他。

每次見到他，都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時間。仿佛跟他相處的時間，是與真實的生活割裂開的，跟他在一起，好像躲開了塵世的烏七八糟，進入了童話的世界。只關他倆，無關他人。

可是，世上本無童話啊。

曹青青坐在醫院走廊裏，第一次有這種體會，那種真的要失去的感覺，太苦太痛了。她本以為，失去陳征，失去做女主角的機會，就是頂天的苦悶了。但是此刻，坐在ICU外面的這種苦痛，就好像有人拿著匕首在一刀一刀淩遲她的心，過一秒，剜一刀，無力反抗。

經紀人打來電話，她把手機關了。

甘哲被推回病房，天已經黑了。

護士問：“還沒聯系上他姐姐？”

曹青青搖頭。

護士說：“這真是奇了怪了，那你先照顧他吧，有事按這個，我們就過來了。”

曹青青點點頭，說：“謝謝。”

護士走了，曹青青坐在床邊的椅子上。甘哲閉著眼睛，睫毛顫抖著，她甚至不敢去碰他。她暗下決心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，是時候做個決斷了。

甘哲半夜醒了，他低頭看到趴在床邊的曹青青，輕輕拂過她的頭發。

曹青青沒睡著，一下子就坐直了，“你醒了？！”

甘哲說：“嗯。”

他要坐起來，她去扶。

“你疼不疼啊？有沒有哪裏不舒服？要不要我叫護士來？”她一連發問，問著就要去按呼叫。

“我沒事，我要是真有事，今晚都出不了ICU。”甘哲硬擠出個笑，卻有氣無力。

“不許你說。你別笑。”曹青青覺得心酸，“護士說聯系不上你姐姐，你把她的手機號給我，我給她打電話。”

“明天吧，這麽晚了，你也回去吧，明天還有工作吧。”甘哲不想讓甘雨大半夜就折騰過來，也不想讓曹青青整夜在這守著他。

“甘哲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有話要跟你說。”

甘哲看著她通紅的眼睛，大概猜到她要說什麽。也好，他也不想讓她變成像他姐姐那樣，為他擔心，為他付出，為他貢獻自己最好的青春歲月。

甘哲微笑著說：“我明白。我們還是朋友。”

他盡量平靜，但是他的心好痛，比受傷還痛，比搶救還痛，

“你說什麽呢？”曹青青反應了一下才明白，“混蛋，誰說要跟你分手了？”

這回換甘哲沒反應過來了。

曹青青雙手握住他的左手，鄭重其事地說：“甘哲，我要嫁給你，你娶我吧。我們結婚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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